屈指算来,楚澜月抵达赤炎国已有近半月。日子如怀远堂里一般死水的沉寂中流淌过去,她以为自己应当习惯,却发觉自己等人和周遭的一切依旧格格不入。
一日起居、吃穿用度之中,最不习惯的当然便是吃食。协和殿的御膳房虽已表「体恤」之意,刻意减了饭菜里的香料,但那独属赤炎风土的浓郁辛香,对于吃惯了沧澜清鲜菜餚的楚澜月而言仍是过于浓烈。用膳时,她都只能让汐玥备一碗清水,在水中轻轻涮过那些味道厚重的菜餚,才能嚥下。
不习惯的,还有这里的风与日头。赤炎国的烈日毒辣得彷彿要将人的肌肤上熨烫出痕跡,白日里若无打伞遮荫,只消在廊下站上片刻便觉头昏。而到了夜里,晚风也毫无沧澜国一丝半点的清凉,只剩下沉重的闷热,几乎贴在肌肤上。
这些日子里她几乎夜夜都难以入眠,一双清亮的眼眸底下,也终是覆出了淡淡的青影。
是夜,又是一个辗转难眠的夜晚。楚澜月的额头上渗出细细密密的汗,她试着听窗外的风声,想着会不会比较轻易入眠,却在此时,竟似乎有微弱的哭声隐藏在风声里。
呜呜咽咽的哭声,像一股细细绵绵的丝绳,直直勾进她心底。
沙城联邦的小公主萨婭,年纪比自己还小,眼神总是犹疑不定。她的贴身侍女戈雅比起自己主人那样的畏缩胆怯,反而处处显露出保护者的神态,惜字如金,连楚澜月想开口关心萨婭都被她坚决的目光挡了回来。
楚澜月打定主意,悄悄起身,披上一件深色外袍。汐玥应是因白日劳累,早就睡了。萧翎在外厅守夜,听见动静,马上抬眸看她。
她不打算解释什么,直接来到与隔壁院落相连的一道月亮门前。萧翎也紧紧跟随在后,满怀担忧的眼神也抵不过楚澜月的执意。
这道门平日总是上锁,但在赤炎国的风沙侵蚀下,已经略有斑驳。她从发间取下一根银簪,凭着记忆中耳闻的开锁技巧,戳进锁头里。
那样微小的动作,金属之间的清脆在她耳里彷彿鼓声。不知过了多久,正当萧翎想接手时,只听「喀」的一声微响,锁开了。他们俩对看一眼,萧翎原本还想说些什么,却因她的眼神而吞回肚里。
她轻轻推门,闪身而入,又迅速将门虚掩。萨婭的哭声更清晰了些,是从主屋传来的。楚澜月不敢走近,只半蹲在窗下,学着沧澜国的夜鷺,轻轻叫了两声。
屋内的哭声戛然而止。不过片刻,窗户被推开一条小缝,露出萨婭那双惊恐又好奇的、湿润的泪眼。她的双眼十分晶亮,让楚澜月联想到林间的小兔子。
「我是楚澜月。」她压低声音,「别怕,我听见你哭。」
看清是她,萨婭的双眼惊讶地张大。楚澜月从袖中取出一块用手帕包好的、自己白日里省下的甜饼,轻轻从窗缝递进去。
萨婭犹豫地接过,小小的手触碰到楚澜月的指尖。
「什么人!竟敢在宵禁后擅离院落!」
一声厉喝划过寂静的夜空,数道火把的光芒瞬间照亮了院落。一队巡夜的士兵不知从何处冒出,为首的,正是协和殿总管沉珣,脸上还带着冰冷笑意。
「哎呀,我道是谁呢,原来是沧澜国的公主殿下。这么深的夜,寒气重,您怎么还在外头?瞧,这不是把沙城的小公主也惊着了。」他的声音顿了顿,随后又轻轻叹了口气,彷彿真真有着无限惋惜:「您这份姐妹情深,真是令人动容。只可惜……这协和殿有协和殿的规矩。宵禁之后不得私自探访,这是为了诸位殿下的安全,也是陛下的旨意。」
他脸上依然微笑,似乎接下来所说的话语是在谈论赏赐而非惩罚:「念在公主是初犯,又是出于一片好意,便从轻发落。禁足三日,在静波轩好生思过吧。」
*
禁足的第二日晚间,静波轩内外,皆静得骇人。
楚澜月独坐于窗边软榻,怀中抱着从怀远堂领回的教习琵琶,纤细的指尖在琴弦上缓缓拨动,百无聊赖看着窗外。
赤炎国流行的乐器和沧澜国不同,沧澜国推崇音色细腻如流水的古琴,但赤炎国钟爱技法华丽、节奏能仿效万马奔腾的琵琶。在怀远堂里他们学习了最基本的指法与读谱。不论禁足前后,晚间间来无事时,楚澜月除了看书,便是拨弄琵琶。
「公主是在用琵琶弹奏《思归》么?」汐玥从外间慢慢走进来,「用琵琶弹起来和古琴还真有些不同。」
「都不过是乐器罢了,我今晚也懒怠练那些快节奏的曲目。」她手指滑过身边几案上的曲谱,全无翻阅的兴致。
见楚澜月兴致缺缺,不想多谈,汐玥赶忙稟报正事:「公主,萧大哥已照沉总管的规矩去领今晚的蜡烛和汤浴。」
楚澜月轻应一声,心中了然。禁足期间,一切用度皆需由自己派人定时定量领取。她放下琵琶,指尖还残留着拨弦的微痛。
像是看出楚澜月内心的烦闷,汐玥接着说:「不如公主到院里赏月?夜色虽比不上沧澜,但今晚月亮还是极美的。」
她虽没答腔,却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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