搅拌是第一道工序,会影响后续整条产线的效率,别说暴怒的孙主任,就连后面的员工都投来愤愤不平的目光。
诗佚躺在地上,跟个死尸似的,我自岿然不动。
谢云逐叹为观止,这摆烂的技术和决心,他就是拍马也赶不上。
该扣的钱都扣了,该用的手段都用了,也没能把人喊起来,孙主任没辙,只好派人把诗佚拖到一边,不要妨碍其他人工作。在外面也是校花级别的女孩,现在就像个破麻袋似的和废料躺成一堆,脸上的表情倒称得上惬意。
下班时间到,“昏迷”的诗佚悠悠转醒,从地上坐起来,打了个哈欠。
其他人目瞪口呆之余,脸上都浮现了愤怒之色。
“你有没有点责任心,好意思吗,一个人拖累全组的效率!”博士生叶榕冲过来大骂,她没注意到此刻她的口吻和自己憎恨的导师极为相似。
连素来和气的张百善和乔春英夫妇俩,都愤愤不平地指责道:“你一个人休息了,我们怎么办?自私鬼!”
“又没扣你们的工资,少做点活不好吗?”诗佚站起来,随意地挤着被冰水浸透的衣角,露出了一个无所谓的笑容。
那几人却像是看到了一个怪物一般,这个陌生的表情让他们惊恐和厌恶,“你、你什么表情,别做了,怪恶心的……”
“她不正常!她脑子绝对有问题,离她远点……”
“你看,又忘了。”诗佚偏了偏头,却是在对谢云逐说话,“螺丝钉不需要记忆,他们正在变成工厂的一部分。”
谢云逐挑了挑眉,“你在刻意拖慢进度——这样就能减缓他们的异化程度吗?”
这八个位置看似随机分配,工作量差不多,其实内部大有玄机。如果说“切割”是危险性最高的一项,那么“搅拌”就是决定整条生产线速度的核心。
他们的速度一旦慢下来,管道里脂膏的流速也会变慢,流水线后面的每一个人都能获得喘息的机会,切割的危险性也会下降。可惜这一招不能经常使用,一旦诗佚的工资被扣光,她很快就会出局。
“谁管他们,他们不是干得挺开心的嘛。”诗佚点起一支细细的女士香烟,淡漠的黑色眼瞳看向他,“6号,你听说过‘西西弗斯’的故事吗?”
谢云逐点了点头,他曾经经历过一个名为“奥林匹斯”的副本,对相关神话并不陌生,“嗯,就是那个被众神惩罚,不停地往山顶上推石头的故事对吧?”
“每当西西弗斯快要把巨石推到山顶,巨石就会滚落下去,所以他必须日复一日、永无止境地重复这件事,在众神看来,这就是世界上最残酷的惩罚。”诗佚磕了磕烟灰,“你知道吗?副本不需要设计任何凶恶的鬼怪或残忍的游戏,只要不停地重复这无意义的一切,或早或晚,我们所有人都会发疯。”
她身上的悲观情绪太浓了,简直像一个扭曲的漩涡,会卷着人的情绪一起消沉下去。
“是吗?”谢云逐却只是浑不在意地笑笑,“不过我大概没那么容易疯。”
诗佚大概想象不到,她面前所站着的,大概可以称为西西弗斯的具象化。他在一个个副本里挣扎了三年,日夜不停地推着巨石又看着它滚落,然而他没有疯。小小一个脂膏工厂,想逼疯他可没那么容易。
跟他操蛋的人生比起来,在流水线上磨磨洋工算个屁。
诗佚深深地凝视着他,她的确在这个男人身上感受到了非常不同的东西,让她在心中默默地下定了某种决心。她轻轻吐出一口烟气:“那好吧,祝我们都不要发疯。”
这一天留下来加班的,依旧是昨天几个人,还包括新来的3号。只见他若无其事地开了一罐阳寿咖啡,咕嘟嘟地喝了下去。好像上了油的机器,他那浑浊的眼睛立刻放出神采,脊背又挺直了。
其他几个加班的人见状,也都咬咬牙喝了咖啡,准备和他一卷生死。
也不知道他们要加班到几点,对于谢云逐来说,只有等他们下班后,才有机会偷偷去查看原料区。
和昨天一样,还是他、诗佚、麦扣三人决定一下班就回宿舍休息。
上班下班,每每总是经过那轮铁月亮,如今谢云逐已经懒得再抬头看一眼。他们无言地走在回宿舍的路上,铁丝网的那边,是5号厂区的行尸走肉们,很难想象这么多人走在一起,却不发出一点声音。
“你们听——”忽然,诗佚停下了脚步,仰头看向了顶棚,“下雪了。”
若不是听她说,谢云逐压根不会在意头顶上簌簌的轻响,原来那是雪落在了顶棚上。隔着一层铅灰色的厚重空气,那声音如此不真实,好像他们正被包裹在蛋壳里,细雪像雌鸟柔软的腹部羽毛,轻轻摩挲着蛋壳。
仅仅是在工厂里呆了两天,他好像快要忘记天空的存在了。
四人驻足听了一会儿,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,只是单纯地感受雪落下的声音。
“如果你们在这里找到了诗意,就请告诉我吧。”诗佚突然开口道。
“诗佚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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