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凛生眼睫颤动,心思回转,他极其专心地注视着眼前的玉兰树,并未回身看洗砚。
也许,我并非一无所知。
后春山,梧桐祖殿。
如今虽已入秋,可许是因为春神庇护的缘故,后春山中仍是草木勃发、碧波荡漾,竟连一片枯叶儿也不曾见。
鸟雀啁啾之声点缀山涧,恍然间竟似盛春一般。
而坐落于山间的梧桐祖殿,虽仍是香火缭绕的模样,却并没有什么香客往来。
文玉卸了力气散漫地靠坐在正殿的神像后头,只觉得春神像的金身并不似看起来的那般冰凉。
她知道这不过是死物,即便再如何金贵也并非是师父的真身,可即便只是这么靠着,她仍旧觉得温暖无比。
鼻尖萦绕着的是梧桐祖殿千万年不曾变过的香火气,耳畔是钟声在山涧悠扬深远的回响,这一切皆是她万分熟悉的梧桐祖殿
是她从一粒种子破土而出,而后又扎根千百年的所在。
这里有她熟悉的土壤,有她喜爱的微风,还有利于她开灵智的天地精华,最重要的是有助她化人身的师父。
梧桐祖殿,亦是她无处可去之时,最想回到的地方。
文玉深深地呼出一口气,只觉得周身的力气尽数散去,她仰面往上看去,殿内的八角顶上画着各色华彩,并不能窥见天日。
可恍惚中,文玉竟觉得自己透过那彩漆望见了穹宇苍苍、青云茫茫,一直望见那青云之上的春神殿。
她想起师父,想起敕黄。
思及此处,文玉骤然一惊,上次与敕黄在田间相见之时,他曾说过的话言犹在耳
事有常理,命无定数,一切不可强求。
难道这话对应的便是宋凛生此番遭难之事,敕黄会有此一言,莫非是宋凛生的寿元枝生了什么变数?
文玉心头一颤,登时坐直了身子。
什么不可强求,她偏要强求!
可眼下也不知宋凛生的伤势如何
她得回春神殿一趟才好,不论因由为何,到底要找敕黄问个清楚明白。
这般想着,文玉一骨碌从神台上爬了起来,可由于僵坐太久,她脚下虚浮、乏力得紧,尚未站稳便又窝了回去。
嘶,师父文玉一把撑住春神像,只觉得眼冒金星,您这是做什么呀,也不帮帮我
一番念叨下,文玉不忘抬袖拍了拍春神像,就好似真能拍到叫师父感同身受的模样。
可无论文玉如何动作,春神像自然不会对其有所回应。
文玉心中亦是再明白不过,便只好缓了片刻后再重新起身。
只是她方才一使劲,原本寂静无声的梧桐祖殿有人声骤然响起,叫她一时走也不是、留也不是,只好继续僵在原地。
咦?春神娘娘显灵啦!
文玉眨眨眼,颇有些回不过神,听其声音稚嫩清脆,应是个不大的孩童。
可他话中显灵的春神娘娘,不会是指她罢?
文玉一时语塞。
正当她不知如何应对之时,话音又自神像前传来
春神娘娘,我给你摘了山里新出的柿子来。
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,似乎是他正动手整理贡案上的糖食果饼。
今岁的柿子结得很好,又够我们吃很久了。
那人自顾自地嘟囔着,丝毫不因无人应答而生出局促或者尴尬来,就那么极其自然如同与友人叙话一般断断续续地说着。
你不是最喜欢吃甜的吗?尝一尝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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