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时已是黎明时分,一抹鱼肚白染亮天际。镇口一家挂着 “悦来客栈” 招牌的院落,不见寻常客栈的喧闹,门庭寂静,院墙比寻常店家高出许多,透着几分隐秘。
湛霄勒住马缰,利落地翻身下马,随后将江芙诗小心扶下。
掌柜打扮的中年男子迎面走来,对着湛霄恭敬一礼,低声道:“湛爷,一路辛苦。家主特吩咐我等在此接应,一切已安排妥当。”
“多谢。”
江芙诗满腹惊疑,却见这些人目不斜视,鼻观眼眼观心,似乎早已知晓他们的到来,且对她的身份了然于心。
她被迎上了二楼一间宽敞整洁的厢房,两个婢女模样的人上前为她褪去沾染尘土与血迹的嫁衣,换上舒适的素色衣裙,又端来了热气腾腾的汤饭,动作麻利又恭敬。
一整晚的惊心动魄过后,温暖的房间和食物让她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,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疲惫和茫然。
门外传来三道不轻不重的敲门声。
“请进。”
与她料想的一样,来人是湛霄。
他换了身干净的墨蓝色常服,血迹全无,发尾微湿,周身带着清冽的水汽。
“殿下。”
江芙诗疲惫地摇了摇头,问:“现在,这又算怎么回事?”
湛霄走到桌前站定,目光沉静地回望着她:“此处绝对安全,殿下可放心歇息。”
深吸一口气,江芙诗心中积压的疑问再也按捺不住:“你是父皇派到我身边的吗?是为了监视我,还是从一开始,就带着暗杀敖牧的任务?”
湛霄沉默一瞬,将前因后果缓缓道来。
“我最初接到的任务,是保护殿下周全。暗杀敖牧,是后续传来的密令。”
“京中的无忧酒馆,是陛下的一处暗桩,掌柜芸娘是陛下心腹,表面经营酒馆,实则为陛下网罗江湖高手,处理不便明面出手之事。”
“欺骗殿下,实非我所愿。”
“如今敖牧已死,大晟与穹勒必有一战。为了这个开战的借口,陛下绝不会让殿下活着回到京城,如果我没猜错,此刻外面,大晟的影卫与穹勒的追兵,都在疯狂搜寻殿下的踪迹。”
他所说的话,江芙诗何尝不明白。从她被指婚和亲的那刻起,她就是一枚棋子。如今棋局已终,她这枚弃子便成了必须抹除的存在。
父皇之所以派湛霄暗中保护,不过是确保她在达成“被杀”这个最终价值前,不能先死于其他意外。如今她已毫无价值,只剩危险。
思及此,心中翻涌的难过令她几乎浑身颤抖,眼眶瞬间红了。
湛霄朝她走近几步,放缓了声音:“若殿下想离开,我可以安排稳妥的去处,保殿下余生安宁……”
“求你,带我走……”她哽咽着打断他。
湛霄眸光微动,凝视着她:“跟着我,殿下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?”
“知道。”
湛霄垂眸,敛下情绪:“可殿下心中情郎,还在京中等候。”
江芙诗愕然睁大了眼睛:“什么情郎?”
湛霄侧过脸,声音不免冷硬:“那日在皇陵,殿下往山下奔逃,行色匆匆……不是要与情郎私奔?只是中途遇到猛虎,才阴差阳错打断了殿下的计划。”
江芙诗先是一愣,随即恍然,当即又气又急,脱口而出:
“我没有情郎!”她语气委屈,嗔怪地瞪向他:“从来就没有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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